编者按：本期通讯呈现了我们对2021年全国两会中教育提案的精选、评论与研究，希望为读者提供独特视角的教育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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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孙冠华、尹富康、常多娇、李嘉琪、彭奕雯、唐超挺

写在前面

2021年的两会已经过去近三个月，一些提案已经得到了官方或社会的回应。每一届两会的提案与议案并不一一公开，但一些引人关注的提案会由现场媒体或官方报导，一些委员也会主动透露自己的提案。除此之外，取决于提案的种类，相应的政府部门会在两会结束后陆续公布对于 提案的答复 ，通过这些答复，我们才能知晓上一届两会中的大部分提案。从这三种资料出发，唯理通讯选取了几条今年两会中的教育类提案，对其背景和内容进行了一些分析，同时提出了我们的观点。

这五条提案中涉及到的主题，有的是在今年两会第一次出现，有的已经被重复追问数年。在历届两会中重复出现的提案，其重要性不言而明。同时，多名委员可能针对同一主题提出不同的提案。从同一主题下的不同提案，我们看见不同群体在同一问题下的不同需求与角度各异的解决方案。

通过分析这五类主题下的提案，我们希望与读者一起了解这些提案希望解决的问题，同时一同思考针对这些的解决方案。

图源 网络

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大背景下，中小学响应“停课不停学”政策，各类网课app和在线教育实现井喷式爆发。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 「1」 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在线教育用户规模达3.42亿人，占网民整体的34.6%。还有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7月底，我国当年新增近3.7万家在线教育相关企业， 平均每天新增约170多家。

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分得一杯羹，各企业将数十、上百亿的资金投入营销，上演了一场激烈的烧钱营销战：从线上社交平台、电视节目赞助，到线下的公交站台、电梯间，在线教育的广告无处不在。教育行业俨然变成资本的游戏，相关法律法规却仍然滞后。

在线教育的营销大战在2021年初终于有所缓和。起初是有人发现猿辅导、作业帮等四家头部企业在线上竖屏广告中使用了同一演员，号称自己是教龄几十年的数学老师。1月18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观察丨资本漩涡下的在线教育》 「2」 一文，点名批评在线教育滋生的乱象与监管问题。5月10日，北京市市场监管局依法对作业帮和猿辅导两家校外教育培训机构，均处以警告和250万元顶格罚款的行政处罚 「3」 。

在往届两会上，网课APP和在线教育并没有吸引大量关注。而在本届两会，由于疫情催生了大量网课和在校教育产品，我们看到了不少有关网课、在线教育的提案及代表发言 「4」 。张家口市第一中学教师 尤立增 指出部分平台师资不过关，网课APP暗含低俗信息、推送广告等问题，呼吁加大惩治力度。重庆市九龙坡区谢家湾小学校长 刘希娅 对在线教育调研时发现，部分在线学习平台缺乏专业性，快餐式、浅表式学习直接惰化了学生思维。山西工商学院院长 牛三平 提出了和在线教育相关议案，呼吁出台专门的在线教育法律。上海市人大代表田培庆联名25位代表提交了一份关于制定在线教育培训机构经营管理条例的议案。议案中涉及规范教学内容、建立个人信息保护体系、采集分析教培企业数据等方面内容。上海市人大审议已经回复了这份议案 「5」 ，表示相关条例修订将被列为五年立法规划。

图源 视觉中国

“ 入园难，入园贵 ”是社会长期关注的学前教育话题。居住小区没有公办幼儿园，公办幼儿园资源紧缺，而民办幼儿园昂贵的学费又进一步提升了儿童入园门槛。种种因素促成了幼儿园一位难求的现状。建立普惠性幼儿园，即政府为幼儿园拨放财政补助，是早在几年前政府就提出并推动的解决学前教育问题的政策之一 「6」 。据北京世纪阳光幼儿园园长董燕讲述，该幼儿园在转为普惠性幼儿园之后，幼儿园的民办性质并没有变化， 但幼儿园可以同时享受市、区两级财政补贴，从而减轻了家长送孩子入园的财政压力 「7」 。在国家推动普惠性幼儿园建设之后，学前教育现状得到了初步的改善。据2020年中国学前教育行业市场现状及发展趋势分析 「8」 显示，我国学前教育入园率从2010年的56.6%，在九年间于2019年上升至83.4%。

尽管现状有所改善，学前教育情况仍有很多提升空间。在深圳等人口仍然高速扩张中的城市，送孩子入学幼儿园仍然是很多家长焦虑与担忧的问题。

在今年的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刘焱提出，需要建立完善普惠性学前公共服务体系，推进学前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刘焱强调改善学前教育情况并不是简单的建设公办幼儿园与扶持普惠性民办幼儿园，更是要改变幼儿园原有财政的路径依赖。政府应当成为提供普惠性学前教育体系的责任主体，由政府主导建设健全的财政制度。当政府向幼儿园提供一定财政补贴之后，家庭学前教育成本得以分担，而教师收入同时得到保障，有助于幼儿园建立稳定的师资水平。在制度建设的过程中，应当以“教育公平”为基本价值取向，让儿童有条件接受同质同价的普惠性学前教育 「9」 。

图源 青草公益

流动儿童就学难是在超大城市的发展中老生常谈的问题。当下，我国大城市正经历着大规模的人口迁移流动，截至2019年末，我国流动人口规模2.36亿，18岁以下流动儿童（流动人口子女）近1亿， 平均每3名儿童就有1人受到人口迁移流动的影响 。户籍是影响公共教育资源分配的主要因素，而在超大城市中，流动儿童获取学位愈发困难，而不得不成为“回流”或者“再迁”儿童 「10」 。基于此背景，政协委员 俞敏洪 在《关于切实保障超大城市流动儿童平等受教权利的提案》中提出了以下四点 「11」 ：一是建议修改《义务教育法》，保障适龄入学的流动儿童在”居住地“，而非”户籍所在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二是支持流动儿童”就读率“稳步提升并将其作为衡量落实流动儿童入学情况的指标；三是支持其入学待遇同城化，增加公办学校学位供给；四是增强针对流动儿童的校外服务保障体系。

早在2016年，俞敏洪就已提出关于流动儿童受教育问题的建议，包括：对义务教育阶段的随迁子女实现学习和升学“全纳入”；允许随迁子女在流入地参加高考；规范管理包括随迁子女在内的电子学籍信息管理系统等 「12」 。随后，2020年国务院就相关议题答复函 「13」 中提出一系列回应，包括建立完善的随迁子女教育经费保障机制，对于无法公办学校学位不足的可以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方式安排在普惠性民办学校就读等 「14」 。

图源 网络

在他的提案“好的教育生态要‘百花齐放’” 「15」 中， 唐江澎 委员表达了他对一些“超级中学”垄断当地教育资源的担忧。唐江澎委员发现，近年来，一些省市“超级中学”高歌猛进攻城略地，导致“县中塌陷”问题突出。即便是很多曾经声誉卓著的县中当前也面临着生源质量大幅度下滑乃至招不到学生的窘境。

从全国的角度来看， “超级中学”现象的盛行与省份的社会经济发展程度是紧密相关的 。以陕西省为例，在2016年，西工大附中 「16」 和高新一中 「17」 这两所“超级中学“录取清北的人数分别占陕西省总人数的30%与29%。衡水中学占据了河北省281个清北录取名额中的139个 「18」 ，占比近百分之五十 「19」 。而同一年在广东省，录取清北人数最多的华南师范附中与中山纪念中学加起来仅占全省录取人数的20%。经济相对发达的省份教育资源也相对丰富，使得水平相近的”好学校“数量更多，很难形成一家或几家中学独大的局面。以广州为例，除了老牌的”前六所“外，近年来也涌现出了一些以广大附中为代表的“新秀”，同时广东省的每个其它城市也都有各自有代表性“名校”。反观相对不发达的地区，当地总体教育资源通常更加有限，马太效应明显，从而导致教育资源很多时候都集中在一所或几所学校中。

除了上文中提到的中学阶段教育资源的差距以外，我国 高校地理位置分布不均 与 录取时的地方保护主义政策 也加剧了来自相对不发达地区的高考考生的压力。2016年，清华大学与北京大学在北京市6.12万考生中录取了553人，录取率为0.9%。而在安徽省的54万考生中，清华北大只录取了280人，录取率为0.046%。录取时基于户籍的地方保护主义政策在其它985大学中也普遍存在。2019年，中山大学超过一半的录取名额都被分配给了广东本地的学生。同年，武汉大学在湖北录取了1615人，占总人数的22.5%。即便近年来一些高校已经做出了改变，在分配录取名额时照顾本地学生的现象在各大高校中依然十分普遍，许多人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然而，这样的录取政策会将来自教育资源相对匮乏，没有本地985高校地区的学生置于不利位置。为了接受好的教育，这些地区的大部分学生都被迫选择考取外地的大学，导致他们需要面临比来自有丰富本地教育资源地区的考生大很多的压力。

图源 延伸阅读-中国生命教育20年：回顾与反思

疫情期间及线下复课之后，全国多地接连发生了多起中小学生跳楼事件 「21」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 「22」 ， 自杀已经成为全球范围内15-29岁人群的第二大死亡原因 。在一个个幼小生命逝去的背后，中小学生自杀正在逐渐成为一个越来越严重的社会现象。

今年两会，全国政协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向大会提交了《关于在中小学系统开展生命教育的提案》 「23」 。他建议制定出台《中小学生命教育指导纲要》，将生命教育纳入中小学课程体系，将生命教育纳入教师教育内容和通识培训，政府要把促进家庭生命教育纳入民生工程，发挥学校在学生和家庭之间的桥梁作用。

朱永新认为，现代社会物质生活的日益丰富和社会环境的纷繁复杂，使未成年学生的生理成熟期明显提前，极易产生生理、心理和道德发展的不平衡现象。长期以来，由于心理和生理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困惑常常得不到及时指导，对无法预料且时有发生的隐性伤害往往难于应对，导致一些学生产生心理脆弱、思想困惑、行为失控等现象。

在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 「24」 提出“重视安全教育、生命教育、国防教育、可持续发展教育”，将生命教育列为四个“重视”之一。这也是“生命教育”首次正式出现在国家级纲领性文件中。

然而， 在当前的学校教育中， 生命教育始终没有形成完善的课程体系 ，课程量设置不足，更多的时候是以专题学习的形式开展的，有些地区只在部分课程中略有涉及，比如小学的自然常识和中学和大学的心理健康教育。同时，目前的生命教育内容碎片化，生命教育被拆分成了安全教育、生理卫生教育和感恩教育等不同课程。据不完全统计，中小学的专题类课程达几十种之多，这些课程在内容上重复交叉现象严重，加重了学生负担。

与此同时，我国生命教育存在教学水平落后，生命教育教师培训不足的问题。生命教育作为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得以实施主要依赖于心理教师和班主任等群体。我国目前还没有专门负责教师生命教育培训的机构，并且也缺少专项资金保障来鼓励教师接受生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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